第三章 谷雨 下

第二天清早

我舒适的伸了个懒腰，打着哈欠从柔软的棉被中坐起。

(资料图)

【哈~~~~啊~~~~睡的真舒服啊~~~~】

难道是久违的劳动过度提高了睡眠质量吗？还是说单纯是这张旅馆放置的床品质优秀呢？

我是伊诺，今天也是个阳光普照的大晴天。

真是太好了。

赶紧洗漱完，我有种今天一定有人来拜访的预感。

阳光的热度似乎也感染了这个村庄的村民。

你听：

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！！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】

哎呀哎呀？是谁在外面这么吵啊？

【哇啊啊啊啊！！！啊啊啊啊！！！！】

哎呀，到底是谁在外面嚷嚷啊？

我站到窗前，手上捏着个鸡蛋。

【哈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！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啊？？？好疼啊！！！！】

我毫不迟疑地向窗外扔出那个鸡蛋。

我生气了哦？

为什么你们那么吵嚷？

我百思不得其解——

——不就是一晚上长出一大片森林吗。

有什么好惊讶的？真怪。

我转过头去看了看来时带进村庄的袋子，里头已空空如也。

这时，旅店房门开始发出呻吟，有人试图破门而入，拼命敲门。

哦？有客人？

那就请他们进来吧。

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，

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？】这是沉稳的声音。

【请给我们个交代呀！！！】这是嗨过头的声音。

哦，是这两位。

请进请进。

【你们是指什么呢？】

我可什么都不知道。

但是。

【如果你们说的是二人的委托的话，我应该也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吧。】

我邪魅的笑了一笑，接着说，

【难不成，你们想让我在此揭露委托的内容？记得你们是麦米村吧，应该很团结才对。】

【………………】

【………………】

呵呵，为什么要撇开视线呢？

干了什么亏心事吗？

擅自闯到我的房间又擅自陷入沉默，这可不行呢。

我露出和善的笑容。

【对不起……我有点事…………先走一步……】

【哈哈！我身体有点不舒服！吃坏肚子了吧！溜喽！！】

两位老人匆匆离去，转眼间就不见了。

这又是在闹哪出？

我无语的看向窗外，嗯，郁郁葱葱的绿树果真美到令人窒息。

这就是所谓的劳动的汗水都是甜的吗？

啊…………

真美……………

【伊诺姐，他们走了吗？】

我回过神来。

【啊……嗯。已经走了哦。】

旅馆的墙壁中有一扇嵌入式的拉门，用作储物间，声音从里面传出。

缓缓地，那扇门被拉开，一位外表黝黑，正值青春的少年走了出来。

【呼…………终于走了。那就只剩我们两个了呢，伊诺姐。】

少年笑的有些腼腆，面色潮红。

【那接下来我们继续吧…………】

我温柔地接下少年的手，拍了拍床的另一边示意他坐下。

哎呀，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魔女呀。

【伊诺姐…………拜托你轻一点…………】

【当然，放心吧。】

于是我缓缓将手伸向少年的胸口…………越靠越近……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

然后把手掌摊开。

【十枚金币。】

【欸！！！！！】

少年大惊失色。

【这可还算是便宜的哦，比行情可低了不少，看在你们还是孩子的份上，我就再优惠一下，九枚金币就够了，怎么样？划算吧？】

【怎么总感觉这是诈欺…………】

诈欺？

对一群孩子？

怎么可能呢，哈哈哈。

我是那么龌龊的魔女吗？

【伊诺姐，你的表情很邪恶哦。】

咳咳！

【哪有哪有。】

顺带一提，我们到底为了什么在讨价还价呢？

那就去问问那个肚子空空的大袋子吧。

○

少年委托我的内容，其实很单纯。

【拜托了，魔女大人！请帮助我们恢复森林吧！】

他们正走在去某个小镇的路上，但因路途遥远，长途马车又很少经过这里，所以他们向我寻求帮助。

况且，以一群孩子的力量，实在很难种下一整片森林。

诶？你问我大人都干嘛去了？

到时候再说吧。

于是我转头飞回小镇，买下一大袋树种。

回到村庄时便被两个老人缠住。

后来我连夜在村庄四周种下树种，并用魔法促使其长成巨树。

大功告成。

【我完美完成了委托，这还有什么不服？说到底要怪就怪你们不了解市场行情，并且没有提前订好价格吧。】

【明明是诈欺却还有资格对我说教啊？】

少年扶额叹息。

【但是呢…………】

【嗯？】

【其实还有个方法可以降低价格。】

【………………】

他怀疑的看着我，充满戒心。

【哈哈，我又不会把你吃掉——只要你把这个村庄的历史告诉我，就给你们打五折哦？】

【………………】

他完全不信。

没关系，我拿出一份纸质文件，上面签好了我的字与手印。

为什么我准备的这么周全？说到底，听这个村庄的故事就是我除了赚钱之外最重要的目的。

故事，就是旅人的精神食粮。

看到这，他才松了口气。

现在才中午，时间多的是。

○

到几百年间为止，此处一直是蛮荒之地，有人居住真的是最近才有的事。

最早的一批开拓者一发现这片丰饶的土地，就决定定居下来，世代繁衍。

有趣的是，这批拓荒者的成员组成并不单一，而是分为两个群体。分别来自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。他们在途中相遇，为了抱团取暖而合二为一。

当然，饮食习惯不可能相同。

有人爱吃大米，有人爱吃面食。

他们将小麦种子与水稻种子带入这片森林，先砍掉一部分大树建起村庄，并将开出的荒地用作农田。

因为土地肥到流油，粮食源源不绝。

大家都欢声笑语，只是偶尔去看一下田地。

既然不用认真打理，收成都那么好，都足以让人们过上富足的生活，

那为什么还要努力种田？

村民认为他们来到了天堂。

可是，

有一年谷雨，本应降下滋润万物的甘露，那天却碧空如洗。

自那以后，村庄永远失去了降雨。

原先肥沃的农田逐渐荒废，地下水也丧失殆尽。

但这并不意味着森林不下雨。

人们只好又找新的农田。

但只要一开垦新的田地，那片田就不再下雨。

于是，周而复始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我静静的听着少年的讲述，陷入沉思。

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

才不是什么诅咒，单纯只是错误利用刀耕火种带来的恶果。

这片土地降水水汽的主要来源，是植物的蒸腾作用，而农作物无法提供像森林大树那么多的水汽，降水自然就减少了。

更何况，村里人长期不思进取，总是将田地用到地力耗尽才开下一片，那之前那片田的生态就难以恢复，自然就成荒地了。

说到底，水稻和小麦就像生物入侵一样，挤占原生植物的生存空间，生态不退化才怪。

完全是自作自受呢。

【这就是这个村庄的历史了。】

少年停下讲述。

而我收下四枚金币，就这样走出旅店。

顺带一提，这样高强的的劳动，市场价刚好是十金币。

○

走在路上，我看到路边有很多标语牌。

其实进村时我就看到了，只是故意没说而已。

【打倒面包鬼！】

【去死吧！糯米猪！】

【%&*#GDG4568#………………】

路边总有中年人在对峙，村子，包括森林，都似乎已划分势力范围。

【总】这个字可不是随便用的，真的是从早到晚，直到深夜方休。

看来这个村的撕裂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。

少年少女们的一片好心，到底能不能为这个村庄带来什么改变呢？

我不得而知。

接下来是我的猜想，

不知是不是真，但姑且还是听我胡扯一下吧。

首先，大人们并不值得依赖与信任。

明明大人应当担负起养育村庄的重任，他们却一天到晚在街边对峙，不事农业。

明明老人应当为孩子提供示范带头作用，他们却天天玉盘珍馐，奢侈浪费。

那到底是谁在干农活？竟然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孩子！

其次，少年自身也没有完全认清这个村庄撕裂的程度。

他们天真的为了村庄的利益行动，主动去改善环境。

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环境恢复，人们就能和睦相处。

却不知祸起萧墙，真正应该最先彻底革新的，恰好是大人与他们自己的思想。

为什么我会这么猜测？

还记得那两个老人的委托吗。

答案其实很简单。

【希望魔女小姐可以给对面村找点麻烦。】

他们这么说。

哈哈。

真有趣。

我种树的行为也确实让他们两人都不爽了。

种树本身是有利于发展的，

但他们却看不惯对方和自已一样受惠。

简而言之就是单纯看着别人好了，然后自己不爽这种幼稚的嫉妒心。

可他们明面上还是维持着合作共同体关系，就是不愿意戳破这层窗户纸。

简直就是矛盾至极。

老人豪奢，大人不务正业，

村庄唯一的希望，就是孩子们。

我边想着，边走下扫帚，缓步来到我种下的森林的中心。

这时，左右两边分别传来声音。

【哼，这可好了，森林回来，我就可以更加享受了。】这是沉稳的声音。

【哈哈！那个笨女孩！居然帮我们造了这么大一片林！太棒啦！】这是嗨过头的声音。

【但报酬是不可能给的。】这是沉稳的声音。

【哈哈哈！可怜的女孩，被骗了还不知道！】这是嗨过头的声音。

我正好处于他们二人的直线中心，他们因距离而听不到彼此说话，我却可以听到他们两个人说的话。

接着，他们异口同声的说，

【要不，给对面的森林下毒，恶心一下他们？】

【要不，给对面的森林下毒，恶心一下他们！！】

我想，果然变成这样了吗。

接下来…………

【你们在干什么！！！】

少年突然带着他的伙伴赶到，分别包围了两个老人。

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，就是个迷了。

没准是某个漂亮的魔女给了点提示呢。

我没多做停留，就这样离开了这个村庄。

○

又一次回到旅行途中的我，心情愉悦。

因为我手上的袋子又鼓起来了。

摇一摇，里面的东西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。

真是悦耳动听。

你问我那是什么？

当然是钱啦，呵呵。

他们找我委托之后，我偷偷调查了这个村庄。

那两个看似村长的人实际在背地里偷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。

说大不大，说小不小，他们都侵吞村民上交的公款。

也就是所谓的腐败呢。

他们不是说要我去给对方制造麻烦吗？

那我就把公款全部拿走呗！

少了钱，总算是麻烦了吧！

于是在我种树的那天晚上，我还同时潜入老人家中，偷出了钱袋。

慢着慢着，我可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人。

虽说是不法之财，但这都是村民的钱，不可能轻易乱动。

中年人或许一天到晚都在对峙，但至少不像老人一样奢侈浪费，还是有从事生产的。

不论怎么说，他们还是对经济有所贡献。

青年少年们更不用说，生产的主力军。

至少这两个群体的钱，是不能碰的。

而老人过于富余的钱，我都拿走了。

这些钱刚好用来给我报销买树种的开支。

别看小小树种，那么大的量也很烧钱。

我可不能做白工，甚至还搭上自己的财产。

顺带收一点中介费…………应该是合法的吧………………呵呵呵…………

所以第二天，我才会那么慷慨地给少年半价。

他可真幸运，不然可能就真的要多付五枚金币。

但是，有一点必须指出。

即使加上少年给我的四枚金币，我这一趟赚到的，不多不少，刚好十枚金币。

你问除去买树种与中介费之外的钱去哪了？

呵呵，当然是交给那群少年让他们还给村民了。

老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，我不得而知。

中年人会不会停止无休止的争斗，我不得而知。

这个村庄会怎样，我也不得而知。

我只知道，如果想让这个村庄变好，首先就要停止内部对立，与内部腐败，然后再改进耕作方式。如果可以推动财富的合理分配，那就更好了。

少年们，终将取代如今大人的位置。

但他们会不会变成现在大人的样子，也仍旧不得而知。

只希望能有麦田的守望者，阻止少年这最后的希望也滑向深渊。

虽然与我无关就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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